杨展,四川嘉定人,明万历三十二年生人,早年投军,崇祯十二年中武进士,为四川广元守备,后来晋升到参将。当然众所周知,在崇祯十二年到崇祯十七年这几年的时间里,明朝军队的日子并不好过,在辽东方向清军的进攻越来越猛,流寇也是越剿越多,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升官也未必是件好事。
果不其然,在崇祯十七年的八月,张献忠攻破了成都。大西军进城之后四处烧杀掠抢,杨展被俘之后和其他的明军俘虏一起被押往城外砍杀,行刑的士卒看见杨展的盔甲非常好看,于是就跟他说“大汉,把这盔甲送我怎么样?”杨展本就不甘心就这样引颈受戮,一听行刑的士兵管他要盔甲,于是心生一计,他说“确实,但是我一会就要被斩首了,我的血会把这盔甲弄脏的,你把我松开,我把它脱下来送给你,好不好?”这几个士兵果然上当了,于是就松开了杨展的绑缚。岂料,杨展并没有脱去盔甲,而是夺过了一个士兵的刀,连杀三四人,脱去盔甲跳下河去游泳逃生。
这几个兵被杀真是一点都不冤,为了一套盔甲,居然松开了即将处死的死囚的绑缚。我估计这一套盔甲大概率是一套相当漂亮的蟒纹布面甲,难怪这几个行刑的兵这么眼馋。
杨展成功逃跑之后,在新津遇到了一队2000人的溃兵,于是他被士兵们拥戴为将领,从此就开始了人生的高光时段。又攻克犍为县,杀死大西政权所设置的犍为县知县,在南下的路上又遇上了明成都总兵的残部,于是他又被推举为新总兵。
我们知道,大西政权虽然在理论上攻克了全川,但实际上仍然有大量的明军残部以及非大西军的农民武装活动于四川境内。与此同时,张献忠在四川的统治也是愈发残暴,反抗者慢慢的变多。明方因此在遵义府迅速完成战略部署“明阁督镇抚会师遵义,议恢剿总督樊一蘅督杨展、李朝贵、姚之祯、向成功、叶向高、雷可复等进叙(叙州府)南;巡抚马乾督王祥、王启、陈世贤、冯朝宣、赵二、杨震文等进合州,总镇甘良臣督余朝宗、安邦才及本标进顺庆;曾英督余大海、李鹞子、二和尚、爬山虎等进重庆;马应试、贾登联、莫宗文等进沪州,阁部王应熊驻遵义调度。”
在负责进攻叙州南方的明军之中,杨展部是当之无愧的主力。欧阳直记载说“杨展兵至叙府之南岸,守叙府贼将方都督扼江拒之,展用小舟于横江上流暗渡奇兵赴真武山下,瞰城中江岸”制高点被夺,城中的大西军迅速溃败,但杨展的部队在此处纪律很差,在进城之前,大西政权的地方官上南道周士贞把全城残余的军民都召集起来,说:“昨天贼(指张献忠军)刚来屠杀,今天好不容易盼来了官军,官军却要进城抢劫,唉,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城市再次遭到战火蹂躏,我就和大家共存亡吧”说归说,但是这位地方官还是打开了叙州府城的六个城门,劝老百姓连夜逃跑,所以很多叙州城内的老百姓都活了下来。而在叙州府城内的抢掠,应该是杨展部众少有的几次杀掠行为之一。
杨展在自己的老家干得怎么样呢?我们大家可以看一看同时代的笔记《五马先生纪年》在杨展被谋杀之后的一段记载“未几,杨侯府被恶贼袁韬、武大定所杀。袁、武者饿死之穷寇也。杨公运粮救济前来,又与结为兄弟,安置犍为,每月散银、给粮,恣其所取。以为此恩此德无加矣。谁知贼心太毒,不夺不餍,假请酒为名,杀之。可怜救济数万生灵之善人,为凶贼所杀,人人如丧考妣”《五马先生纪年》的作者在后面写道:“我是很想为杨公作传的,但是我对杨公的生平知道得很少,所以就不去误导人了。”大致是这个意思。欧阳直记载武大定等人在嘉定目睹当地军民“殷富状”于是起了嫉妒之心,这也证明了杨展确实是一位颇具才能的治理者,而且人品在当时的明军将领里绝对算是非常好的。
咱们再接着说杨展等明军在克复叙州嘉定等当地之后的行动。在攻克嘉定府城之后,大西军刘文秀、狄三品二部发动了反攻嘉定府城的战役,结果都败于杨展之手。其他明方将领也开始收复失地,大概就在此时,发生了大西政权屠川事件。
可以很肯定地说,张献忠屠川是确有其事的。我举一个例子说一下,在明方的大反攻开始之后,抚南将军刘文秀大营之中有一名名叫张斗南的都司逃走,张献忠大怒,除了刘文秀本人以及手下的都督之外,刘文秀营内的大小军官被杀得一干二净,刘文秀本人被打了100棍,手下的都督一人吃了150大板。其实我们大家可以想一下,无论是明军、清军、大西军、大顺军还有后来的郑军,有逃兵是很正常的事,军官逃跑也并不是什么奇事。但是因为此事把逃走的军官所在的大营之中的所有其他军官都杀得一干二净,这是正常人的处理方法吗?这位叫张斗南的都司为什么逃走?除去其他个人问题之外,无外乎就两个原因:第一,觉得张献忠要完蛋了,提前投奔明军换个好前程;第二,张献忠慢慢的开始发狂杀人了,担心被杀,所以逃跑。
无论哪一个其实都从侧面体现出整个大西军和张献忠本人此时的糟糕处境:大西政权内部危机重重,明军反攻咄咄逼人。所以这一些因素让张献忠残暴多疑的性格在此时得到了无限的放大,于是他扔掉了代表天子的冠冕,举起了流寇的钢刀。欧阳直记载说:“献贼发兵出剿百姓,令曰除城尽剿,凡剿一处,先令地方官清四至界并乡导人送领兵官前,一日照四至界趾,布兵环围;次日开剿,四下齐向中央搜杀,如围场合龙口之状。龙口合而野尽,然后屠其城”。
明末史料《五马先生纪年》记载说,张献忠部队占领城市之后,除了将攻破城市时掳获的男子妇女砍去手,并未残害其他的百姓,更不可思议的是百姓入军营贸易,并没有一进入城市就如同恶疾突发一样大肆杀人,但是在此之后,就有大肆杀人之事。由此可见,张献忠和他的部队失去控制是一个过程。张献忠无法彻底占领四川全境,其统治手段粗劣无比导致各地反抗不断,最终让其流寇旧病复发。
咱们再说杨展等人的军事行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什么事呢?这件事就是著名的江口沉银。咱们刚才说了张献忠流寇旧病复发,准备把人杀光之后带着财宝溜掉,他将抢来的各种官私财物装上大船准备逃跑,结果在眉山的江口遭到杨展部官兵的袭击,装着财宝的大船全部被焚毁,大量的金银财物落入水中,杨展在此之后派人打捞得到了不少财物,因此“富甲诸将”,当地的老百姓在此之后的数十年间也不断得到沉入水中的财宝。
杨展、曾英等人继续向成都推进。张献忠的狂躁之症也愈发严重,在成都城内大开杀戒,无论大西政权官员还是城内的平民全部都尽数杀死,出成都之后居然又大杀自己手下的四川籍官兵,四川兵被杀干净之后,又开始杀跟随自己的陕西老兵,此时是1646年的年末。这位曾经的农民起义军首领就这样在疯狂和恐惧之中走向了命运的终点:西充凤凰山。
听闻张献忠向川北逃跑,杨展率领官兵追击之直至汉州,一路上见到了大量被杀死者的骸骨,于是“乃尽收暴骨,丛葬焉”。
其实看张献忠的很多行为,很难理解他的一些逻辑,就比如说咱们刚才说的,张献忠在逃出成都之后大肆屠杀四川籍官兵,有关这个有不少的史书都有记载,就比如《蜀龟鉴》记载“刘进忠请师于汉中。献将惟刘进忠不忍多杀,进忠 数谏积忤,斥守朝天关。所部多川兵,屡调不至,谋坑之并杀进忠。漏言于阎者,献营兵日逃奔进忠而以告。献益忌之,羽檄日三四至,进忠大恐。又下伪诏,用秦人鄙语骂之,进忠忿,谓其下曰:主上尽屠川兵,今檄文星急如是,行及汝辈,将奈何?”刘进忠投靠清朝的原因是因为手下都是川兵,但是咱们注意到上述引文中有一条记载“(张献忠)用秦人鄙语骂之(刘进忠)”就是张献忠用陕话骂刘进忠,这个脏话圣旨的内容是啥呢?是这个“咱老子叫你不要往汉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许多兵马”后面的内容就不往上搬了,太难听了。
也就是说这里透露出刘进忠降清的原因可能并不是因为手下都是四川人,而是攻打汉中失败,以此来看,有关张献忠大肆清理手下的四川兵记载就很可疑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的话,那我们能说,张献忠确实被抹黑过,他的一些难以被正常人所理解的行为本来就没发生过或者是被夸大的。
但是无论如何,从1644年年中到1646年年末不到三年的时间,张献忠在四川的所作所为依旧没脱离流寇的行为模式,所以在造成了大量的非正常死亡之后,他和他的朝廷在明朝名将杨展、曾英的进攻之下迅速土崩瓦解。返回搜狐,查看更加多